俗话说“三鲳四鳓”。三月开春儿不久,银鲳逐渐肥美,五月产子,这个时候开始封海。
封海后银鲳甩子,鱼的肉质最差,也就不能吃了。所以说开春之后、封海之前,都是吃它的好时候。银鲳对我来说是“老鱼换新词”,我小时候管它们叫“平鱼”。
早些年北京供应有限,吃鱼的机会不是很多,大都集中在崇文门菜市场和西单菜市场。西四十字路口西北角有一个商店,名字就叫“西四鱼店”,是当时北京少有的卖渔获的专门店,日常也有各种商品出售。只是那个年代能到那里采购的都不是一般人,普通老百姓就没有这份
幸运了。到了年根儿底下,才能凭购货本来采购,一般是带鱼,赶上好时候会有黄花鱼;运气好偶尔能买到平鱼,但那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
北京人最早管银鲳叫平鱼,就是因为它的长相——四四方方一个扁片没有任何凸起。那时都是冻货,合作社来的平鱼冻得梆梆硬,扔在地上啪啪作响,不注意看就像地上趴着一个瓦片,不叫“平鱼”叫什么?
早些年北京人没有那么多吃鱼的经验,日常生活大都是淡水鱼,后来有了带鱼、黄花鱼、平鱼等海鱼,其中平鱼最受欢迎,说起理由来也很有意思,那就是“出数”。“出数”是北京话,意思是平鱼头小、肚子小,没有什么内脏,一条鱼收拾出来大部分都是可以吃的,基本没什么浪费。相比之下,带鱼和黄花鱼头大肚子大,“浪费”的就多。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就这一口肉人们也要算计。现在回想起来,这也算是普通百姓生活中的一个小乐趣吧。
吃平鱼的方法也很简单,和带鱼、黄花鱼一样——红烧。平鱼收拾出来,另切葱姜蒜备用;锅底坐油,油热后把平鱼下锅两面稍微煎一下;另起锅坐油,下葱姜蒜和一瓣大料,烹酱油,加热水,把平鱼下锅里大火烧开小火慢炖,等汁水收到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小时候吃平鱼最喜欢就米饭,鱼汤泡饭最美,其次爱吃的是锅底的葱姜蒜。其实,不是不爱吃鱼肉,而是真舍不得吃。
直到长大后的某一年,才知道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平鱼真正的名字叫“银鲳”。
银鲳在国内沿海都有出产。东海是冷暖流交汇所在,同样的银鲳,东海(尤其是舟山渔场)所产相对其他地区更为肥美,吃起来口感更加油润。海岸向北到了黄海,江苏吕四港的银鲳也很出名,但肉质不如东海的细腻,脊背颜色开始发青。到了山东海域,脊背颜色更深,口感和东海的已经不一样了。但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当地人反倒吃不惯南方银鲳细腻的肉质,所以有言“食无定味,适口者珍”。
我们从小吃的平鱼都是冻货,家里烧出来的口感是扎实的、鱼肉呈块状,放凉后仍然可以吃。所以我个人从情感上喜欢山东海域的银鲳;但是从油分上来说,还是东海舟山一带最足,肉质也最细腻。只是如果再按照北京传统烧法,肉质结不成块,吃起来不够满足,自然糟蹋了好东西,反而是当地的家烧更适合它。将银鲳收拾好备用;锅底坐油,油热后下一点五花肉煸出香味,随后下葱姜(也可以根据个人习惯加一点萝卜干、榨菜什么的),把银鲳一面稍微煎一下;随后下酱油和料酒,稍微烹一下,加热水到鱼身三分之二多一点(不要没过鱼身),盖上锅盖,形成下边烧、上边蒸的状态,几分钟后打开锅盖,用勺子把锅底的汁水捞出一点浇在鱼身上,再盖上盖烧两分钟收汁,即可出锅。
这种下边烧上边蒸的模式就是当地的家常做法,被新荣记推出后登上了大雅之堂。我个人吃的时候觉得这种做法还不够鲜,在烧鱼的同时会加一把鲜虾或者小墨鱼,最不济加一把贝壳类的小海鲜放进去,增加鲜味的复杂度。如果在座都是熟人不用客套的话,我第一口先去吃它的鼻子——银鲳的鼻子头烧好后呈半透明状,肥美异常,不用大嚼,用嘴慢慢吸,可以欣赏它皮冻似的口感,细品这美妙的人间天物。(文 / 霍权 插画 / 郑莉 责任编辑/石叶馨)
本文节选2024年6期《中国烹饪》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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