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北京话念“yi ba(音:以巴)”。因为北京话儿字音比较重,所以尾字还有一种更“本土”一点的念法就是“yi er(音:以儿) ”,出名的京菜“炸
鹿尾儿”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如果您在餐厅点菜的时候说“来一道炸鹿尾(wei )”,就会被懂的人笑话,而说“来一道炸鹿尾儿(yi er)”,人一听就在心里说:这位懂!
多年前一位朋友送过我一罐东北松籽,味道特别好,可家庭里吃这种东西的时候很少,就转送给京菜大师甄建军了。过后没两天,我去甄师傅那里吃饭,临走时候甄师傅拿来一个打包盒,里边装满了香肠一样的东西,跟我说:“霍先生,您那天带来的松籽特别好,我想了想,用您带的松籽做了点鹿尾儿,您回去试试。”甄师傅是个讲究人,不白受人馈赠。炸鹿尾儿是道满菜。满人擅吃野味,以鹿尾为高。但是一只鹿只有一条尾巴,人多鹿少,久而久之转变成用猪肝泥加松籽灌入肠衣来替代。吃的时候把灌好的鹿尾下入温油中稍炸,趁热切片食之,香气满口,久久不绝。
我们吃的动物都有尾巴,鹿尾已经有替代物了,如果论实打实吃尾巴,如今首推当是牛尾。有的北京馆子,看家菜就是红烧牛尾。将牛尾在炒勺中煨烂收汁,淋上明油,大翻勺出锅装盘,在盘中各个透着精神。用筷子轻轻一扒拉,肉哗啦就脱骨了,没牙的老人都能吃。
其他动物的尾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羊尾以前在我的印象里就是一团肥厚的油脂——小时候缺油,老爷子搞到一只羊尾巴炼出油,揪面片或者煮挂面的时候挖一小块扔进锅里,吃了一整个冬天。直到多年后朋友请吃羊蝎子,端上来一看,面上整整齐齐摆了一层羊尾巴尖,我这才知道羊尾巴是什么样。羊尾巴尖给我的印象没别的,就是嫩,具体到风味还谈不上。鸡有尾巴吗?我们都管它叫鸡屁股,因为有淋巴,所以吃的时候都要切掉,只有日本料理烧鸟中会单独把鸡屁股穿成串烤着吃。记得一部老电影《七十二家房客》里有句台词:“来盘鸡屁股!好肥的鸡屁股!”
这两句词对我的影响有多大呢?每次吃烧鸟,我都会找老板给我烤一串。我的体会是:肥而香!猪尾是个隐形存在。我们是个吃猪肉的国度,猪的消耗量极大,每只猪一条尾巴,想想每天都会出不少,但是正式餐桌上却没有猪尾巴的一席之地。有拿红烧牛尾当头菜的,没听说过用红烧猪尾巴上桌待客的。偶尔在酱肉摊里见到猪尾巴,在一堆肘子猪蹄旁边稀稀拉拉摆几根,没有什么规模,好像是给酱锅里下了肘子猪蹄猪耳朵后为填补锅里的空位而凑数的。主要原因还是归于它颜值不够吧,不大气,刀工再优秀的师傅也无法在猪尾巴上秀出绝活。
这种存在于世的状态正说明了猪尾巴在饭桌上的角色——它不是为正餐准备的,而是为了吃着玩的。猪尾是猪脊椎骨后边的延长线。猪脊椎出了尾椎后会突然变细,但和脊椎骨不同的是,猪尾巴非常灵活,四处摆动,几乎一刻不闲。这让猪尾巴虽然细,但它的肉是“活”的;不做受力的事情,肉是细嫩的;越往后越细,最后几乎就是一层肉皮,因而胶原蛋白也非常丰富。也就是猪尾巴颜值不高,否则在餐桌上当是另外一番风景。
不过,猪尾巴虽不上台面,但不妨碍它在厨师手中变化成各种美食。猪尾质地嫩,入味快,在南方都是连着后部的龙骨一起卖,剁成小块加上其他食材可以煲汤。北方人不擅长煲汤,都是不带龙骨直接一根根卖,买回家更多的是剁成一截截用来红烧、葱烧,啃着玩下酒。我爱吃黄豆猪手,猪肉香,加上黄豆增鲜,混在一起炖烂,就是香里加鲜。
但做黄豆炖猪尾的时候,我更喜欢在里边加一些泡发好的干海带,增加一些海里的鲜味。买猪尾的时候让老板用火把猪尾烧一遍,去掉残余的细毛,
放在温水里用刀把焦煳的地方刮干净,再用刀剁成小段。黄豆泡发好备用,干海带泡开切成条备用。锅中坐油,下葱姜煸锅,下猪尾煸炒,然后下酱油料酒等调料,闻到香气后再加热水,随后把黄豆和海带下到锅里,大火烧开转到高压锅里压30分钟,关火后打开锅转到炒锅中调味收汁。这道菜猪尾软嫩,海带软糯,黄豆绵软,猪尾香,海带和黄豆鲜,是绝佳的搭档。
菜市场的猪尾有两种,大部分是圆咕隆咚短短的一截,农贸市场还有极少数是细细长长的样子。我问常去买肉的摊档老板小魏,这两种猪尾有什么区别?答案是:短猪尾是大规模养殖场养的普通品种猪。因为猪经常甩尾巴,消耗体力也浪费饲料,所以养猪场在猪出生不久就会把它的尾巴割掉,这样能提高单位饲料的出肉率,短猪尾是割后仅剩的一点又慢慢长出来的。而长尾巴是因为猪的品种好,怕割掉尾巴后被感染,影响猪的成长和销售,加上都是小规模饲养,不在意一头猪的那点饲料,所以留下了长长的尾巴。看,下次怎么挑猪尾,你己经明白了吧?
(文 / 霍权 插画 / 郑莉 责任编辑 / 石叶馨)
本文节选2023年11期《中国烹饪》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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