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的午餐

　　因为每天早上五点就要开始作画，捕捉户外微妙的光线变化，莫奈从不熬夜，他严格遵守早睡早起的作息。也出于这个原因，他很少请人来家里享用晚宴。

　　但午餐不同。每天中午十一点半如果午餐还没有端上桌，莫奈就会很不开心。他喜欢邀请朋友来共享午餐，塞尚、罗丹都是他的常客。惯常的午餐菜单包含三道菜，其中既有旅行带回来的菜谱，也有高级餐厅的复刻菜，甚至还包括朋友们的私房菜，塞尚的法式海鲜汤、巴黎德鲁昂的美洲龙虾都上过莫奈的午餐菜单。

　　更新菜单不是最难的事 情。莫奈讲究又挑剔——不善厨艺的人常常要求很多，莫奈也不例外。早餐只有咖啡和黄油吐司太简单，他要有冷肉、奶酪、鸡蛋、涂橙子果酱的吐司，还有烤香肠。芦笋必须刚刚断生，酱汁既不能太稠也不可以太薄，调味要恰到好处，沙拉中要加大量黑胡椒，食材必须好，他喜欢佩里戈尔松露、阿尔萨斯鹅肝和普罗旺斯橄榄油。

　　主厨玛格丽特的压力很大，每天早上起床后就开始在漂亮的蓝色厨房里忙碌。厨房里配备了火力十足的大炉子、各种尺寸的铜锅、砂锅和五花八门的陶器烤盘，玛格丽特就在这里端出配着玫瑰酱汁的烤鹿肉、栗子炖牛尾、干式熟成肉酱、用菠菜叶做的绿色软糖，从简单的果泥到奶油蛋白酥皮。他的生日宴，餐桌上优雅地摆放着的黄色器皿里装着烤木鸡、白鱼，以及玛格丽特的招牌菜甜品开心果蛋糕;圣诞节大餐则有散发着黑松露奢华香气的鹅肝馅饼，甜点是传统的英式布丁，还上了一份莫奈最喜欢的香蕉冰淇淋，出品完全不输现代高级餐厅。

　　她是莫奈的宝藏主厨。玛格丽特结婚的时候，为了留住她，莫奈还特别聘用她的男人当管家，确保主厨不会走人。

　　莫奈有一句名言：“除了绘画和园艺，我一无是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巴黎郊区的粉色房子里度过他最松弛的日子。这个阶段，他的画卖得好多了，他重新回到小时候生活过的诺曼底地区，宽敞的粉红色房子，郁郁葱葱的花园，有茂盛的果园和毛茸茸的草地。如果不是做了画家，莫奈或许会成为一名好园丁。

　　著名的莫奈花园里除了睡莲还有蔬菜。他查阅卢瓦尔河谷和塞纳河流域的种子目录，四处收集喜欢的植物种子，他尤其喜欢小众难养的植物。他带着孩子在园子里撒种，那里有梨树、苹果树、樱桃树和李子树，还种着番茄、辣椒、茄子、朝鲜蓟，池塘里有鱼，鸭、鹅和鸡在园中奔跑的奔跑、打架的打架;秋天和全家去附近的树林里找蘑菇。

　　莫奈的大半童年是在诺曼底地区的勒阿弗尔度过的。成年后，他一次次回来这里，在诺曼底的埃特勒塔、普尔维尔、特鲁维尔、瓦伦格维尔和翁弗勒尔的悬崖上架起画架。他对朋友说：“我热爱大海。”他着迷于清晨的勒阿弗尔港，正如他的好朋友莫泊桑被灯塔的景象吸引。他给朋友写信，特别提到诺曼底的龙虾、鸭肉、苹果

　　酒和水果。小时候他家境优渥，晚宴后的节目是母亲的愉快歌声。1857年莫奈的母亲去世，勒卡德阿姨支持着年轻的莫奈，有一年她在家里招待朋友吃饭，阳光下，

　　花园开满鲜花，后来莫奈以此为主题画了《圣阿德雷斯的花园》。

　　他画过很多食物主题的作品，著名的《草地上的午餐》中，一群穿着时髦的人正享用着肉酱、烤鸡、面包和水果，水晶杯里装着葡萄酒，器皿精致，光线柔和，你忍不住要走进画中，在好奇的狗身边坐下，然后伸手从中间的女人手中接过盘子。《午餐》创作于 1868至1869年，描绘的是正坐在餐桌旁的第一任妻子卡米尔和他们年幼的儿子吉恩。1882年的《布列塔尼煎饼》，画面中有两个新鲜出炉的金色薄饼，还有一杯苹果酒。食物有时候是食物，有时候是曾经生活里的温和、柔软纹理，还是一种没有说出口的感情。（文 / 蒋晖 插画 / 郑莉  责任编辑 / 石叶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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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2024年5期《中国烹饪》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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