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的杯酒人生

　　1814年，弗朗茨·布伦塔诺(FranzBrentano)告诉歌德要给他寄一桶“艾尔弗酒”。但物流延缓，一个月后酒还没到，着急的歌德直接给酒商女儿写信询问物流信息：“亲爱的朋友，您能用几句话告诉我送酒的车夫名字吗?这样我就可以打听一下酒到哪了，车夫有时会丢东西。”但幸好查询邮件还没来得及寄出，酒已送货上门。

　　艾尔弗酒是歌德最喜欢的雷司令葡萄酒。他的人生，酒精含量很高。在《浮士德》里，歌德写浮士德与魔鬼梅菲斯特签订盟约后，结伴游历享受尘世之乐的第一站就是莱比锡的奥艾尔巴赫地下酒窖。

　　传说歌德出生时难产，初生婴儿脸色青紫命悬一线，接生护士把婴儿放在装了温酒的木桶中，并“按摩心脏”，才救回一命。

　　歌德的祖父是当时法兰克福市的司法部长，也是当时知名餐厅Zum Weidenhof的老板。餐厅在法兰克福市中心，店里有酒水销售，歌德的妈妈从这里继承了一批陈年好酒，这批酒后来存放在法兰克福的歌德故居地下室里。歌德的爸爸是政府议员，拥有一座葡萄园，歌德在自传《诗与真理》中写道：“我父亲在弗里德伯格门外拥有一座葡萄园，葡萄藤中间还种着一排排芦笋，温暖的季节，我父亲几乎每天都会去园子，我们陪他一起。”当时歌德家里还有一个大酒窖，成年后的歌德也把自己的藏酒存在这里。

　　“生涯无酒则无趣。”16岁的歌德来到莱比锡，因与一位莱比锡酒商的女儿相恋而开启酒门，今日有酒今朝乐，高峰时刻一天三瓶葡萄酒也稀松平常。魏玛时期，歌德的每日餐桌上必有一瓶他自己的葡萄酒——妈妈定期从法兰克福的酒窖里给他寄来祖父的陈年佳酿，她将这些葡萄酒标记为老绅士(Die Alten Herren)，歌德最喜欢的是1811年的艾尔弗，这一年也被称作“彗星之年”。除了祖传酒，歌德自己开发的固定葡萄酒供应商超过40家，其中包括匈牙利的托卡伊、埃劳尔，捷克的梅尔尼克、拉克里马克里斯蒂，以及西班牙的甜酒，法国阿尔萨斯、朗格多克、勃艮第的酒等。1820年，他为1个月的卡尔斯巴德温泉假期特别带了一桶维尔茨堡葡萄酒，大约80瓶，平均每天2瓶半，饮酒如饮水，但这在当时算是富人阶层的日平均饮酒量。

　　当年的德国已经有一套完整的餐酒搭配规范。1829年有一本叫《新阿皮修斯》(Der neue Apicius) 的烹饪书出版，在富人阶层的美食食谱之外，还有很专业的餐酒搭配指南：正式晚餐的第一款餐酒通常两人一瓶，属于宴席简单易饮的酒，白葡萄酒通常选自维尔茨堡、莱茵、摩泽尔和福斯特;如果是红葡萄酒，则是波尔

　　多、塔维尔或鲁西永的葡萄酒。第二道菜更精致隆重，配酒更佳，像勃艮第葡萄酒、埃德尔莱茵葡萄酒，或者来自德国维尔茨堡两个最好葡萄园的莱斯顿葡萄酒和斯坦葡萄酒，这些都是常见用酒，也可以搭配香槟。接下来的水果和甜点，通常配的是老约翰尼斯伯格葡萄酒、泽雷斯葡萄酒、阿利坎特葡萄酒、康斯坦斯角葡萄酒，配匈牙利的托卡伊葡萄酒也很常见。整个晚餐以咖啡、糖水和利口酒收尾。

　　歌德喝得多也喝得懂。有一次，在卡尔·奥古斯特大公爵的晚宴上，结束时，公爵拿出一瓶红酒，请在场的宾客盲品酒的产区。所有人一致认为这瓶酒来自法国勃艮第，但都说不出更准确的细节。歌德说这款酒自己虽然从来没喝过，但是他不相信这瓶酒来自勃艮第，感觉应该来自附近的耶拿，并过了马德拉酒桶。一言即中。放到现在，歌德大概可以轻松拿下WSET3级品酒师证书。

　　这位文豪最爱的酒是产自莱茵河谷的雷司令和维尔茨堡的法兰克干白葡萄酒。歌德曾经多次考察过莱茵河地区的酒庄，至今约翰尼斯山城堡还有一座以他命名的“Goetheblick”观景台，可观壮丽莱茵河谷。这里还设有品酒台。歌德在《莱茵和美茵游记》里详细记录了1814和1815年考察莱茵河地区酒庄的经历，其中有当地葡萄的梯田种植方式、不同坡向对葡萄生长的影响等。他注意到莱茵河地区的页岩土壤特性，笔记详细，是认真学习的喝酒博主。

　　歌德晚年从限制饮酒直至戒酒，最后以矿泉水代酒。据说在他去世的那天早上，九点他要了一杯葡萄酒，对水后三口喝完，十一点半诗人离世。
（文 / 蒋晖 插画 / 郑莉 责任编辑 / 石叶馨）

本文节选2024年11期《中国烹饪》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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